記憶回到昨晚,半夜。
洗手間燈光熾白。
顧崢站在安雯對面,身影籠罩著她。
他抓住她作亂的手。
他的手好涼,涼得她打顫。
但安雯沒死心,又抬起另一只手去扒拉顧崢的浴袍。
結果,自然是兩只手都被捕獲。
安雯掙脫不了挾制,目的無法達成,一來一去煩躁了,順著墻壁滑坐在地上,假哭叫嚷:“我就想看看!小氣!我就想看看自己男朋友!小氣!小氣男人!”
怎么說呢?
安雯自己看見這樣撒潑的熊孩子,是忍不住想上去給一腳的程度。
但顧崢沒給她一腳。
他蹲下。
因為沒戴眼鏡半虛著眼睛,循循善誘:“安雯,你現在醉了,給你看了,記不住不是虧了?”
安雯抬眸看向顧崢,視線慢慢聚焦。
他的頭發濕潤,發尾掛著水珠。
大概因為額頭被遮住,臉部線條變得很柔和。
眼尾好像比平時更紅一些。
安雯沒忍住,仰著脖子湊上去輕啄他嘴唇。
他的唇,好涼。
安雯退回來,咬唇,很委屈:“那怎么辦?”
她強調:“我很想看。”
他很大方:“等你醒了,再看。”
安雯思索一番。
顧崢說的很有道理。
看了不記得,就吃虧了。
她不能吃虧。
還是醒了再看。
她糯糯點頭:“好吧。”
“現在。”他冰涼的指尖點她腦門,“上床睡覺,好嗎?”
安雯仰起小臉,木訥兩秒,糯糯點頭。
他扶她起來,她嫌他太涼,不讓他扶。
她朝床走了幾步,又轉身,被高一個頭的男人擋住。
顧崢又點了一下安雯額頭,指揮:“轉身,直走。”
安雯搖頭:“我沒洗漱!”
“我給你擦臉了。”
“牙呢?”她指著嘴,呲一排小白牙。
顧崢:“……”
兩人站在洗漱臺前,安雯拒絕用新拆的牙刷,任性:“我不要這個,我要我的牙刷!”
顧崢單手撐在大理石臺面上,沒一點不耐心,微埋著頭同她商量:“將就一晚。”
她冷漠拒絕:“不要!”
他別開她臉頰的發絲,動作溫柔,語氣卻無情:“那就沒有了,安雯。”
她瞥他一眼,故作委屈地撇嘴。
他很吃她撒嬌,拿出漱口水,輕聲哄:“用這個行不行?草莓味的。”
她醉著,也記得適可而止,點頭。
安雯含了一口漱口水,雙手撐在大理石臺面上,仰起腦袋,閉著眼睛,一直咕嚕咕嚕。
顧崢覺得差不多了,提醒:“安雯,吐掉。”
她睜開眼睛,收起下頜,閉緊嘴巴,壞壞地瞄他一眼。
那種要做壞事的眼神。
顧崢反應快,一手按壓安雯的背,一手捏住安雯的臉頰,讓她全部吐到水池里。
給她擦嘴后,沒好氣地捏了捏她臉頰,又不舍得她疼,只能語氣加重:“現在,去睡覺!”
他身上已經暖了。
安雯不自覺就抱住顧崢的腰,貼進他懷里:“衣服沒換,不舒服。”
她眼前,是被微微蹭開的浴袍。
歹念瞬間橫生。
安雯不動聲色,又去拉顧崢的浴袍。
顧崢及時捏住安雯的手腕,拿開危險,接話:“將就一晚。”
她轉動手腕,掙扎,拒絕:“不要!”
他干脆把她抱走。
一手錮住她手腕,一手扣住她的腰,提抱著往房間走。
她衣服微微上滑,他沒敢碰她肌膚,手指僵硬的張開。
把她放到床上,順勢扯過被子包住她,再隔著被子抱住她:“睡覺。”
她拱了兩下,拱不動。
一顆腦袋搖了搖,聲音粘膩地撒嬌:“沒有滴答滴,我睡不著嘛。”
什么滴答滴?
顧崢只覺得安雯在胡說,他發現她醉酒的情況下,來硬的比軟的有效果。
他語氣硬:“現在,閉上眼睛。”
安雯仰頭,眼眶晶瑩:“沒有滴答滴,真的睡不著。”
顧崢頓了半秒,勾開她臉頰的發絲:“什么滴答滴?”
“我的小鐘。”
小鐘?
顧崢想起來了。
上次在英國,因為她生病了,把她接到他的酒店,她當時就帶著一個小鐘。
后來回滬城,她也是帶著的。
安雯被被子包裹著,手腳不能動,增添心里的委屈:“一想到沒有滴答滴,就睡不著。”
她快哭了。
顧崢揉了揉安雯腦袋,不自覺已經溫柔下來:“不想行不行?”
“不行。”她吸吸鼻子,一臉招人心疼,“真的不行。”
顧崢敗了,都在想是不是應該現在把安雯送回去。
他突然想到什么,起身走到衣帽間。
他記得他有一塊石英表,有秒鐘一頓一頓的聲音。
顧崢拿著手表回到房間,看見安雯在床上可愛地蠕動。
他走過去,把人放出來,用被子蓋好,同時趟過去,手握著表盤,貼近她耳朵。
她很乖的不動了。
顧崢問:“這個,行嗎?”
“噓。”她食指抵住唇,眼睛亮盈盈地看著他,用氣音道,“你說話,我就聽不見滴答滴了。”
記憶的最后,是顧崢半臥在床上,拿著石英表哄她入睡。
所以,他們是一起睡的?
可是現在,他人呢?
他是半夜離開的?還是早晨起床離開的?
昨晚的一幕幕,像電影畫面一樣,在她腦海不斷穿插回放。
滿屏幕寫著兩個大字:丟人!
安雯在床上捶胸頓足,恨不得立即暴斃、羽化。
突然,‘咔噠’一聲,門鎖彈扣的聲音。
安雯立刻裝死。
她聽見腳步聲趨近,然后,床墊微微下陷。
她心率紊亂,不自覺攥緊手上的被褥。
輕輕的一個吻,落在她太陽穴附近,帶著滾燙的氣息。
接著,床墊微微抬高,腳步聲趨遠。
房間,又恢復靜謐。
他好像,只是來看她醒沒有,而已。
隔了好一會兒,安雯才睜開眼睛。
她眼神有些飄忽,手指摸了摸太陽穴附近,徐徐抿住唇,又忍不住上翹。
又過了好一會兒,安雯抬頭張望。
房間門虛掩著,有一條縫的光線落進來。
現在幾點了?
安雯找手機。
手機就放在床頭柜上。
她拿過來一看,已經快中午了。
大概是因為房間的窗簾遮光,所以房間內昏暗。
都這個點了,照理說,她該起了。
可是這個床,她真的起不了一點兒。
剛剛那個無聲的吻,只能代表,他不嫌她昨晚鬧騰耍酒瘋。
但她,丟人啊!
安雯在床上踢腿,打滾,一個沒注意掉到地上。
突然的失重感讓她驚呼一聲。
所幸地上有地毯,還好。
但她頭磕到實木床頭柜,疼得眼泛淚花。
她曲腿坐在地毯上,手心覆著磕碰的地方,想揉又不敢揉。
昏暗的房間忽然投入一束光線,落在安雯正對面的窗簾上,是淡黃色的。
!!!
安雯頭皮一麻,不痛了。
顧崢繞過床尾,走到安雯跟前,先是摁開燈,然后把安雯抱起來,放回床上,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。
他坐在床邊,打量她:“有沒有撞到哪里?”
顧崢頭發軟塌塌的遮著額頭。
他穿了一件淡藍色的圓領長袖T恤。
他這樣,很不一樣。
跟西裝革履時不一樣,跟只著浴袍時也不一樣。
浴袍…
安雯腦海里瞬間浮現顧崢身著浴袍、頭發濕潤的模樣。
自然而然,還浮現自己去抓扯人浴袍的流氓樣,還有不得逞哭嚷的無賴樣。
她眼睛不知道該放哪里了,倉皇躲開。
顧崢捏了一下安雯手臂:“有沒有撞到哪里?”
“頭。”她不看他,快速指了一下頭頂,很敷衍,“撞到頭了。”
他扶了一下眼鏡,手掌壓住她后頸,欺近:“我看看。”
距離拉近。
親密的溫度傳遞。
他指尖勾開她發絲,檢查的同時詢問:“頭暈不暈?”
“不暈。”她咬唇。
“應該沒事。”他檢查完,提醒她,“如果頭暈,一定要馬上告訴我。”
她慢好幾拍,抿著唇點頭:“嗯。”
她眼珠轉啊轉,飄忽不定,睫毛扇啊扇,孜孜不倦。
很可愛。
顧崢捧起安雯的臉,讓她看著他,低聲逗她:“下次,還敢嗎?”